在教育教学论坛里,我曾写过一篇《千万别以为“素质教育”的旗帜不会倒下》的帖子,意在向“素质教育”告别。在那张帖子里,我说目前所推行的“素质教育”将退出教育的舞台,研究性学习将粉墨登场。不料,话音未落,研究性学习也只在舞台上留下一点片段,当了一个配角,占据这舞台的却是所谓的“新课程”了。
其实,所谓的新课程在七、八年前已登过一次场,只是当时大家对此并没有多大的兴趣,新课程也便草草收了场。经过几年的准备,新课程的声势也越闹越大,所以,新课程此次重新登场倒也没有让我们感到有太大的意外。当然,这次新课程的出场与以前教育舞台上的各次表演也有一些不同之处。以前的每场戏登场后,锣鼓响过一阵,大家便各干各的,各人摸着石头过河,最后舞台上虽乱七八糟,但大家都有亮相的机会,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亏损,就象大家在一个池塘里摸东西,他摸着几条泥鳅,你摸到几个螺丝,哪怕是抓到了一把烂泥,都觉得自己有很大的收获,那管得消磨了时间,搅浑了鱼塘,呛死了鱼虾;哪管得在池塘的深处是否藏有蛟龙,不过大家都觉得自己有经验可以总结,于是,整个教育领域都是皆大欢喜,只是在这皆大欢喜的背后,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,不论怎么表演,以高考为终极目标的中小学教育,其应试在某种意义上是教育的核心任务之一,是不可动摇的,校长们常说:“没有质量的学校是难以生存的。”这里的“质量”,无不是指高考的升学指标,如升学率、重点率、上北大、清华的人数等等。所以,在素质教育领域表现出的皆大欢喜只是一种自我安慰、自欺欺人、欺上瞒下的表演而已。套用伟人的一句话便是:应试才是硬道理。
而此次所谓的新课程重新登场,事先的理论分析及舆论准备是相当充分的,在新教材还没有到位的情况下,对新的教学理念的学习有模有样地进行着,从教材到教学过程直至教学目标,大有更新换代之势,以至于很多厌烦了应试教育的老师们象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似的,以为从此可以摆脱应试教育的桎梏,搞自己所谓的素质教育了。然而,我认为不论你怎样变换表演形式,就目前的环境而言,想摆脱应试教育的桎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,应试教育有路还长着呢!
我对新课程的接触应该是较早的,从最初对新课程理念的学习,到对新课标的研读,从在数百人的礼堂接受专家对新课程理念的诠释,到只有上十人参与的与新课标的制订者面对面的交流,及至后来参与以新课标为依据的《科学》教材的编写,每走一步,总有困惑在跟随着我,这些困惑的沉淀,便成了我对以新课程为标志的新一轮的教育改革的失落。
在我对新课程理论的阅读过程中,虽然感觉到新课程为我们的教育描绘了一个令人向往的图景,但在阅读过程中也会明显地感到,虽然理论上是一套套的,但更多的是令人陌生的、生吞活剥的概念,其行文有一种外国教育文摘的感觉,其素材几乎没有源自于我们的教育教学环境的。一位德高望重的教育专家对此的解释是:历史证明,凡是我们对国外的理念与实践加以应用的时期,我们的国家就是在向前发展的,凡是拒绝海归派所引入的理论时期,我们的国家就是停滞不前或者是倒退的时期,教育亦是如此。只是这“历史证明”让我如坠雾里。好在所有的专家在宣讲完新课程后,都要加上一条尾巴:到目前为止,我们所谈的几乎都是理论上的东西,在实践中还会遇到很多的问题等等。他们既不说新课程肯定会改变现在的教育状态,也不说它注定要失败,这又与以前各次教育舞台上的表演又有什么两样呢?
一位专家在座谈时说,如果用新课程的标准来衡量与评价我们现在的教师,那么,我们现在的教师在过去的工作中虽对教育作出了一定的贡献,不过,他们今后不再从事教育工作,将是对教育作出了更大的贡献。这话曾让我激动了一阵子,因为它给了人一种教育将有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的感觉。但冷静下来,却有一种从后脊梁开始的后怕,这后怕并不是因为我今后也许不再是为教育作什么贡献,而是我们是否应该彻底否定我们过去的教育活动,甚至于超过了我们当初对应试教育的否定。这种全盘否定能被大家接受么?能行得通么?不可否认,我们需要更新我们的教育理念,制订新的教学目标,采用更先进的教学方法与手段,推行新的评价标准,但所有这一切都还不足以让我们来全盘否认过去的教育。教育需要革新,但还不需要全盘否定。
在学习新课程的过程中,人们还在着意回避一个拦在我们面前的坎,那但是中考与高考。不论推行什么样的课程标准,都不可回避地要遭遇中考与高考。今年一月,《中国教师报》曾就此问题做过一个专题报道。事实上,高高在上的专家们也许说起来头头是道,但落实到最基层却又未必是那么一回事。人们在执行新课程标准的过程中,无不屈服于中考与高考这根无形的指挥棒。就目前的情况而言,我们还很难让中考与高考为新课程服务,而最终,我们只能让新课程为中、高考服务。到那时,我们也许会觉得谈论新课程理念是一件可笑的事情。当然,到那时我们一定会有新的教育改革活动出台。
我在参加义务教育阶段的《科学》教材的编写过程中,有机会接触了不同国家与地区的科学教材,这些教材可以说各有特色,它们相对于我们的教育教学环境而言,可以说也各有优、缺点,并没有完全适合我们的新课标的内容,而且,很多教材即便是在所在国家也并不是最优秀的教材。我们在讨论编写《科学》的过程中,希望能更多地考虑我国中学生的心理特点,我国城乡教育设施的差别,目前中学阶段的师资结构以及今后教学活动的实施等因素。然而,专家的一句话让我目瞪口呆:我们现在编写教材并不需要考虑今后如何教的问题,先编出来再说。于是,人们在试图根据新课标的内容拼接着……
在参与编写《科学》教材的过程中,我也有机会接触了资助教材出版的出版社。在这一过程中,我似乎又明白了另一个问题,人们似乎并没有从教育的发展角度来关注新课程。出版社为本套新教材的编写先期投入150万元,但这150万元并不是用于编写过程中的开销,因为编写人员的组成绝大部分是我们这些无需报酬的业余人员,这150万元中的绝大部分是用于送审的,是用来打点方方面面的。而且出版社方面并没有希望从出版教材中赚钱,因为教材出版的利润被控制在3%以内,出版社明确表示希望通过教材的出版来带动教辅的出版。看来,教材还不知在哪里,教辅就要先行了,这样,新课程会走向哪里,我们也就不难以想象了。
教育如同我们的整个社会,从某一个侧面看,它已经千疮百孔了,我们需要对其进行治疗,需要对症下药,需要刮骨疗伤。我们不需要在哪千疮百孔的地方只贴上一张漂亮的墙纸。而这新课程,在我看来,只是在那弄脏了的墙纸上再帖一张漂亮的墙纸而已,我们不必将拯救教育的希望寄托于新课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