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:世界各国每年对柏林爱乐的需求都很大,你们决定这时候来中国,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因素?
西蒙•拉特:我们看到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像中国那样,那么有音乐的潜力,从老一代的林昭亮、马友友,到新一代的王健、郎朗,而我相信这些只是惊鸿一瞥,我发现古典音乐在中国重生的趋势很清晰,势头很猛,学音乐的人很有活力和雄心,这里是古典音乐的未来。重要的是年轻一代接得上班,我相信接下来的几年里,这个国家肯定会有接二连三的惊喜给我们。今天的柏林爱乐里也有一部分25年前来过的演奏家,但对团里大多数人来说,这次都会是一次“寻宝记”。
记者:你说中国是音乐的未来,那么柏林爱乐近期内有没有计划演中国的新作品?
西蒙•拉特:没有。我们主要还是排演我们一直知道的、有接触的音乐,我很想,但关键是我们周围没有中国作曲家的作品给我们演,或者我们不知道有谁在那儿。我对中国的新作品基本上一无所知,亚洲的我知道韩国的女作曲家陈银淑(Unsuk Chin),演过她的作品;在日本,会有专人给我们介绍日本有哪些作曲家,风格如何,中国还缺乏这一步。
记者:相对而言你对中国的演奏家倒比较熟悉。
西蒙•拉特:没错。就像之前说的,关键的还是他们就在我们附近,近水楼台,我就容易接触到。中国作曲家就知道谭盾,也演奏过他的东西。他的创作很真实,我知道很多人对他很有争议,但我觉得他给我们呈现的是现代都市的景象和对此的感悟。
记者:经常有人说,古典音乐是西方的;当你听中国的演奏家,像王健、郎朗,你觉得他们跟西方演奏家相比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吸引你?
西蒙•拉特:每个人都不一样,个性再加上跟西方不同的积累和风格,他们带进音乐的是全新的东西,一点都不怪异——音乐之于人没有国界之分;我们不应该大安主义地坐在靠背沙发上想,我们演的是正宗的西方古典音乐——其实不同的人,有各自深厚的底蕴,传统的音乐被镀上的那一层“新”,任何一种影响都是好的,都能强化这种艺术形式的生命力。或者关键的一个词是他们令音乐“重生”。
记者:听过中国国内不少乐迷抱怨,说觉得西蒙•拉特上任以后,柏林爱乐原有的德国传统失掉了不少,加上大家看到乐团的人员都换了一半,感觉似乎成了“拉特的乐团”了。一些声音认为,巴伦邦姆、阿巴多指挥时的柏林爱乐还依然是全世界最棒的,但现在似乎连德国最佳都谈不上。
西蒙•拉特:怎么会这样想呢?乐团的更新换代都是很自然的事。谈德国传统,难道就非要守着卡拉扬、富尔特文格勒的风格吗?阿巴多的时候乐团就已经起了很大变化,人员变动,原因很简单:卡拉扬时代的很多乐手都去世了。我们现在是个“年轻”的乐团,但很多柏林爱乐骨子里的东西依然在,是不会丢的,比如他们依然擅长演奏德奥派的曲目,乐团依然拥有如同从地心深处发出来的音色;但在保持深厚底蕴的同时,乐团充满了活力与好奇心,去涉猎以前没有的东西,这是我们需要的平衡。任何一个乐团向前发展都必须要改变。
记者:当时你上任时,有没有为了开新风而刻意求变?
西蒙•拉特:没有,我从来没有刻意为了改变而改变。作为柏林爱乐的指挥,我站在我的前辈们的肩膀上。从某一个角度来看,音乐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,片刻就消失了;然而我们又可以说,音乐一直留在了墙上,当今的指挥家都知道,即使到了2005年,尼基什、富尔特文格勒、卡拉扬、阿巴多,他们的影子、他们挥洒的音符依然在墙上。而这是柏林爱乐的精神所在。我只是给乐团带来了范围更广的曲目。
记者:你觉得现在的柏林爱乐比你的前辈同行带领的时代,是在进步吗?
西蒙•拉特:我觉得柏林爱乐现在是“多面手”,他们可以演奏不同风格的曲目。其实保持传统不一定就是守旧,我们这次也演贝多芬,我可以说贝多芬是这次的曲目里面最现代的。要问我究竟给乐团带来了什么的话,最好去问问我们的演奏家。
记者:柏林爱乐在普及古典音乐方面有什么举措?
西蒙•拉特:我们尽量多点跟年轻人在一块,排练的时候对外开放,希望能在下一代中间建立起欣赏古典音乐的厚实根基;即使没能把他们培养成为古典音乐爱好者,我们也有责任让尽量多的人有机会听到这种音乐,至少让大家知道,在这个疯狂、快节奏的现代社会,这种艺术形式是生活的必需品,就像喝水吃饭一样重要。
记者:既然你一直强调“新”,除了古典音乐,你是否对别的音乐感兴趣?
西蒙•拉特:我特别爱听爵士乐,古巴有位爵士钢琴手跟古典音乐界最好的钢琴家相比都不逊色。我还特别喜欢听非洲的音乐。布莱恩•伊诺的一些创作也很有意思,我有朋友说他很害羞。北京有爵士乐的场所吗?爵士乐在这里是已经很普遍了还只是刚开始?
记者:从大概10年前开始有第一家专门的爵士乐现场演奏的酒吧,但到现在本地乐手都还是主要演“标准”曲目,“融合”(Fusion)都少玩。
西蒙•拉特:可是“融合”也都已经不新了,这个潮流至少已经过了15年。爵士乐这种形式现在几乎停滞不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