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演出市场屡屡发现这样的“夸张”修辞:一些在国外排不上号的地方交响乐团或是大学合唱团,到国内却成了“顶尖”、“一流”、“天籁之音”;世界级交响乐团来华演出,几乎从来不见负面评论,多见的是华丽到极致的辞藻和排比,一场即便有失水准的音乐会也被描摹成“此曲只应天上有”。 

当音乐在当代国人生活中所居位置越来越重要时,不可缺席的音乐评论却在数量和质量都严重下滑,甚至不乏被“潜规则”后的吹捧,取代了实事求是的评论和批评。 

不好听的,刺耳但有益 

2009年年末,上交首次通过美国经纪业名牌、哥伦比亚经纪公司展开12场美加巡演,对方在演出前向各大媒体和知名乐评人广发门票,之后却是“热情邀请,褒贬随意”,对于历来独抒己见的大报评论更不进行“人情公关”。随团艺术经理玛莎说,只要有反响,哪怕是骂声,他们一律收集,她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听到真正来自专业界和市场的声音,也有助于判断日后市场运作的方向。加拿大《多伦多星报》甚至对演出当晚获得满场起立喝彩荣耀的王羽佳也有微辞:“除了纯生理的刺激以外,王羽佳的演奏缺乏音乐性。电光火石之余,忽视了更宏观的美学信息。”

相比之下,在国内乐坛,创作者、表演者和演出商很不习惯被“直言”点评,对各类批评性文字更是讳莫如深。既然创作者不愿听批评,评论者也有了“难言之隐”。 

组织来的,好看却虚夸 

一位副刊编辑说,近年时常遭遇面生目熟者“塞”过来的“乐评”或“舞评”,通篇都是“表扬”,有的还算谦虚,留一句空泛的 “还有精炼的余地”,有的则不见一句建议或意见。这是否剧场里大多数观众的观感?恐怕未必。某些创作者把新作首演也当成了一种需要“表扬”的政绩,于是找来“枪手”、缠住专家,炮制正面评论;还有一些演出一完,租个场子马上组织研讨“讨”口彩;更有甚者,在一些国家级评奖的过程中,展开“应急”性公关,刊登高级别专家的表扬,为博奖“营造舆论氛围”。 

作曲家陈牧声认为,国内还缺乏具有一定艺术修养和独立思考精神的听众群,很多人盲从“权威”“大师”“著名”“第一”这样的头衔,对音乐精神内涵少有真正的耐心去感悟,这与媒体评价特别是音乐评论良莠不齐很有关系。他认为,音乐评论需要极高艺术涵养,现在专业精神缺失,太多外行“指点江山”,让批评向着“表面化”“口号化”“肤浅化”一边倒。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张国勇说,只有一片溢美之词,对于一种艺术、一部作品来说也很难说是好的舆论环境,未必能真正帮助一部作品被大众接受,反而可能因其虚夸、浅薄,不能引起共鸣。 

泡场子的,丧失批评品格 

几年前,卞祖善当面质疑谭盾创作曾引出一场风波,在如今的音乐评论界,这几乎成了“绝唱”。越来越多的音乐家被忙不迭地戴上了“大师”帽子,批评或质疑之声,气息微弱,即便是诚意的探讨,也不遭“待见”。舞蹈家舒巧喜欢“放炮”,但在遭了不少白眼、冷遇后,她现在已经不愿多加评论,“有人问我,舒巧老师,你看了这部舞剧有何感想?我就回答三个字,没看过。” 

时下许多“求求你,表扬我”式的研讨会和演出方组织的评论写作,也引入了“利益潜规则”。面对出场费或润笔费,某些评论者和专家忙于赶场。场子泡多了,嘴巴变“甜”了,每一次总是变着花样说好话。从美国学成归来的歌唱家王作欣告诉记者,她有一次在卡内基音乐厅举行独唱音乐会,虽然不认识纽约时报乐评人,只是寄票过去,第二天就看到了实事求是的评论。后来,她在同一部电梯里遭遇那位乐评人,欲点头示意,对方却明知故“躲”,做出不认识的表情。“这才是独立的乐评人!”她感叹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