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说,为影视作品配乐是“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”的艺术,意思是音乐进入影视作品后,会受到很多限制。可著名作曲家王立平评价赵季平说,“他通过自己的长期积累,突破了这些限制,善于在‘随’字上做文章,有了好的音乐,‘鸡’也能成为‘金鸡’,甚至会变成‘凤凰’”。
“我不远千里来追寻……我寻祖,我问宗……捧一把黄土,诉不尽的情……放飞中国龙。”最近,一首《风从千年来》的MV火遍网络。这首用来谒祭华夏先祖的歌,跟赵季平其他的作品一样都很“钻心”,既有“庙堂之音”的高雅,又兼“江湖之风”的韵味。
赵季平的音乐作品既是高雅的、民族的,又是通俗的、无国界的。时间倒回几十年,那些人们听到前奏就能跟着哼唱起来的影视金曲,几乎都出自赵季平之手,比如,姜文吼的“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”,刘欢喊的“路见不平一声吼哇,该出手时就出手哇”。有人说,赵季平激活了中国的民族音乐。
1945年,赵季平生于黄土塬上的甘肃平凉,其父是长安画派创始人赵望云。赵季平从小就趴在画案旁看父亲作画,但他更着迷的还是音乐,一听见钢琴声就走不动,一听到秦腔、京剧演出的锣鼓声,心里就有种莫名的冲动。
1970年夏,赵季平从西安音乐学院毕业,被分配到陕西戏曲研究院。当时,他不是很满意。作曲系毕业的他,更渴望去交响乐团或歌舞剧院。赵望云反而很高兴,他对儿子说:“你学校里学的都是西洋技法,现在到民族音乐的老窝子里继续学习,这对你未来的创作会有巨大好处。”
赵季平在陕西戏曲研究院一待就是21年。在那里,他花了大量时间研究秦腔、碗碗腔、眉户剧等地方戏及民间音乐,不断从“土得掉渣”的东西中吮吸着营养。
1983年冬,陈凯歌准备去陕北拍摄电影《黄土地》,找熟悉地方风情的赵季平为影片作曲。“陕北那片大地,外表苍凉,内里却是热的。你去看陕北民歌的歌词,很细腻,很生动,很火辣。”在《黄土地》的插曲《酒歌》中,赵季平采用了陕北安塞民歌元素,那种粗犷的原始感,打动了不少人。
《黄土地》让赵季平从此跟影视结缘,也开启了他将民族民间音乐元素融入现代音乐创作的漫长旅程。在给电影《红高粱》配乐时,他借鉴榆林地区的“打夯歌”,并加入花腔的唱法,创作出《妹妹曲》;吸收豫剧和民歌《抬花轿》的音乐元素,创作出《颠轿曲》。在给《水浒传》作曲时,他将山东地方小调《锯大缸》加以改造,写成了《好汉歌》。在《秋菊打官司》中,他让老艺人们弹月琴,并配上碗碗腔,与电影的整体氛围极为贴合。1984年至今,赵季平已为近百余部电影和数百部(集)电视剧作曲,塑造了众多生动的音乐形象。每写一部新作品,他都会根据作品特点,寻找适配的民间音乐和地域性乐器。
有人说,为影视作品配乐是“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”的艺术,意思是音乐进入影视作品后,会受到很多限制。可正如著名作曲家王立平评价赵季平所说的那样,“他通过自己的长期积累,突破了这些限制,善于在‘随’字上做文章,有了好的音乐,‘鸡’也能成为‘金鸡’,甚至会变成‘凤凰’”。
赵季平将中国传统音乐语言与当代作曲技巧巧妙结合,写出了人人都能听懂的音乐,“他是当代作曲家中,把音乐写得‘好听’的典范”。很多人问他“创作的秘诀是什么”。
“深入生活,扎根人民。”这是赵季平眼中最朴素、最成功的“创作秘诀”。为《黄土地》配乐时,他和陈凯歌在陕北农村待了一个多月;为了写电视剧《乔家大院》的音乐,他三下山西;为创作《大秦岭》,70岁高龄的他钻入秦岭深处,寻访民间艺人。近60年来,去民间采风,成了赵季平生活的常态。在田间地头跟老乡聊天,在山坡上听民间艺人唱歌,向来是他津津乐道的美好回忆。
赵季平说,到生活中去,是一辈子要做的基本功。广袤的中华大地有无尽的音乐养料,这些流淌于中国老百姓血液中的音符,这些行走民间采集的旋律,都会在一首首民族音乐创作中,凝聚成时代的声音。
也有一些年轻的音乐人抱怨:我也去采风了,怎么还是写不出来?对此,赵季平说:“采风,你要会采,耳朵要好,要善于发现好的东西。有些人去了回来还是写不出来,那是敏感性不够。”
赵季平的作品风格各异,阅览其作品名录,给人的感觉就是浩如烟海。无论是汉唐礼乐还是京剧民谣,无论是古琴笙箫还是胡琴杂鼓,他都能轻松驾驭,因此他被外国同行誉为“最具东方色彩和中国风格的作曲家”。
赵季平曾两度获得电影“金鸡奖”最佳作曲奖、四度获得电视“金鹰奖”,还获得了“飞天奖”、“五个一工程”作品奖、“中国金唱片奖”等。
成绩多了,名气大了,创作之外的事情也就多了。无论多忙,赵季平每天上午都关掉手机,坚持音乐创作。他说,忙于应酬,人就浮躁了,而创作是需要静下心的。如今,满头银发的赵季平,最惬意的事情仍是一个人在书房中写谱,用音符捕捉关于人的灵魂的微妙之音。
《光明日报》( 2020年07月08日 13版)